海底針

「你覺得雲妮與我，有什麽分別？」

＊　　＊　　＊

　　又去上海，悶煞人。這次要為德國的客仔睇廠，兼且帶會計師去做Due D。求神拜佛千祈不要發現什麽重大驚嚇，影響我年底花紅。

　　會計師行，我經常屬意找特別一間，大家都知道是何原因。可惜今次與我同行的，並非哈迷，是美蓮。

　　「第一次與你合作，記着要提點一下。」扣上安全帶後，美蓮劈頭一句。

　　「妳身經百戰，在紐約練過幾年兵才回來大展拳腳，這句說話我講才對。」一上機就要鬥智鬥嘴，真累。

　　「我想我大概留三日，星期五返。星期六、日寫完報告，預時間給老闆過目，下星期二交報告給你。」

　　「咁快！星期四交都還可以，反正德國那邊下星期五才上機來香港，妳可以多兩日時間慢慢做。」

　　「我最討厭將工作拖長，我說星期二交就星期二。你喜歡可以將份報告放在櫃桶底，星期四才拿出來看。」說罷美蓮雙唇緊閉，一派立場堅定的神態。

　 　OK，OK，我自小的訓練是切勿與女子爭辯，你爽快時我爽快。這女子若非說話太斬釘截鐵兼太過不茍言笑，都算是一名爽直明快之人。婆婆媽媽之輩（男人尤 甚）最叫人望而生厭，何況美蓮爽快之餘，還算是美人胚子。挺拔的鼻樑、薄唇、睫毛細長，若非短髮加添了男子氣，會是另一模樣。

　　「妳自小在外國生活嗎？」我好奇地問。

　　「在瑪利曼念完小六，被送到英國寄宿，再到UCLA上大學。幸好大學時與一些台灣人混熟，還叫做國語可以說得兩句。」

　　「紐約有什麽不好，何以要回流工作？」

　 　「太冷了！兼且紐約污糟邋遢。我與朋友住Loft，地板用木做，夜晚樓上那名大肥佬行來行去，有如坦克車輾過。況且我爹哋近年身體不大好，想回來多點陪 他。還有，差不多三十歲人，單身生活應該差不多了，鬼佬我不大喜歡。以上眾多理由，足以要我執包袱回流吧？」美蓮說罷微微一笑，露出整齊的雪白牙齒。

　　「鬼佬免問，那妳喜歡什麽類型的……人？」我不期然打窒。

　　美蓮挑通眼眉，聽得出我打窒的原因。「並非每個短髮的女子都是TB。經常返大陸，有些地方並不可以讓你日日洗頭吹髮，短髮較為方便。我在美國時，頭髮留得比雲妮還要長。」

　　何解美蓮會與雲妮比較？聰明伶俐的人，說話必定留有後着。

　　「你覺得雲妮與我，有什麽分別？」美蓮向我問道，說話似乎比以前放輕。

　　我還在想她言談間背後有否別的意思，一時間搭不上口…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