志願

二十八年前……

　　「各位同學，今日作文題目是〈我的志願〉，每人作一百字，落堂前交給老師，好不好？現在開始。」

　　又 作〈我的志願〉？年年都要作一次，真悶。這家小學雖然號稱名校，但師資認真麻麻。先看看隔籬寫什。消防員？明仔父親是律師，但佢竟然想去救火！恐怕會激 死明仔老豆。家偉呢？太空人？家偉三日有兩日要請病假，又哮喘又發燒，竟然想做太空人！怕且他帶上太空的藥丸還要多過火箭能源。

　　「方卓如同學，還兩頭望？落堂前未作完就要你罰留堂。」

　　OK，OK，寫就寫。將來毋須多講，一定要做上市公司主席。陳世伯間公司上年在香港、遠東、金銀三間會掛牌，不知幾開心。過年時封了五元利是給我，幸好父親不知道，否則又要藉口幫我儲錢被他充公。

　　前幾次與幾位公司已經上市的世叔伯食飯，席間還有幾位好像是股票經紀的叔叔。他們的言談間似乎有些東西不對勁，隱約間道出他們還未用盡上市公司的優點。可恨父親永遠不准我搭嘴，要我乖乖就座，無法指出他們的錯處。

　　將來我做上市公司主席，一定不單只死做爛做，否則上市幹啥？既然每上市一次就賺一次，一於將旗下公司分拆又分拆，將所有賬面值化為市值，才算是將手上的資產價值盡情釋放。

　　世 叔伯經常說要收購英國人的公司，又說豐銀行那個沈弼願意幫手，我想這是英國人想做我們生意。巨額的收購價最後只會從英國人轉到英國人手上，剩下中國人還 利息。我想恫嚇他們要買掉他們手上股票已經足夠，讓英國人提出高價反收購，即時撈他們一筆。　　收購是付鈔，分拆才是收錢嘛。分拆完之後，多幾家上市公 司，我又可以多收幾份董事袍金。用不同公司買屋買車自用，沒有那礙眼，小股東又難以發覺。

　　還有，我那間上市旗艦麾下的投資，全部要是二元資本的公司，其他出資一律是股東貸款。到分拆上市時，一次過將那些貸款資本化，再批出市場。這招可以連本帶利回籠，兼且可以手持一批上市股票。要盡量利用這間分拆上市的公司買地，因為地皮一來未夠liquid， 二來未發展的地是沒有價值，到時候這間公司市價必定有資產折讓，但潛在價值一流，屆時伺機私有化，小股東看見股價長期在低位徘徊，計計機會成本，又不是要 死死氣氣接受收購。以低過資產淨值收購，賬面上的負商譽即時變成特殊盈利，我那間上市旗艦又可以錄得盈利高增長，連隨再派高息，到時我就可以在太子道買多 間屋給我未來老婆。這計劃萬無一失，這班同學還做什消防員太空人，開玩笑，打死都要做上市公司主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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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方先生，卓如他作文是就是寫成三百幾四百字，但內容橫看豎看都不似一名小學生，盡失童真。我看你回家與太太要商量商量，加以引導才成。」

　　父親望望我篇作品，眼眉稍為一揚，低頭斜眼向我一瞥，我知道他心裏說：「衰仔，有前途。」